丨本文作者：杨玉瑶，卓正儿科医生
(资料图片)
今天要从我的孩子写了个镜像字说起……
某个休息日在家里教孩子写名字，容易焦虑的我突然发现孩子写了个镜像字（下图「祯」字）。
心里一凉，阅读障碍？瞬间感觉整个人都不好了。
结果一查发现一大堆呢，于是理智告诉自己：只是一个镜像字而已，不能过度联想啊！阅读障碍会出现镜像字，但镜像字并不是一定有阅读障碍，比如下面这些。
最上面那个字是「脚」，下图左边是「陈小春」，下图右边的是啥？我先卖个关子，大家猜一猜，答案在文末。
那镜像字是怎么回事呢？哪些情况需要注意？今天就来聊一聊。
几岁会出现镜像字？
镜像书写是包括汉语在内的所有文化中都存在的，这一现象常在孩子开始学习书写的年龄阶段短暂地出现，然后很快消失。
儿童记形不识义。幼年儿童对空间和距离的知觉在逐渐形成中，4岁以下的儿童，空间概念不够完善，他们主要靠事物的具体形象来记忆，并不是通过理解事物的概念去记忆。
抽象的文字，在他们看来就是一幅幅的图像，孩子们只记住了大概的形状，然后模仿着把这个图像画了出来，书写的时候会出错，出现了左右不分、颠倒书写的镜像字情况。
4-7岁镜像字的情况仍然会持续出现，但随着空间认知的完善，几率逐渐下降。8岁以上的儿童空间位置的辨别能力基本成熟，就不太会出现镜像字了。
法国神经科学家 斯坦尼斯拉斯•迪昂 在《脑的阅读》一书中指出：除非镜像书写在8-10岁以后还持续存在，否则我们没必要担心。
如上图，5-6岁之后随年龄增长，镜像字的出现逐渐减少。
来源于斯坦尼斯拉斯•迪昂《脑的阅读》
镜像书写就是“阅读障碍”吗？
20世纪80-90年代曾经有研究认为镜像书写代表着阅读障碍，预示着孩子以后的学习困难。
而随着研究的深入，2005 Dehaene等人研究显示，在阅读的早期习得阶段中，大脑双侧都有词形表征的激活。在这个习得阶段，儿童能够进行正常和镜像的阅读和书写。
镜像似乎是一种阅读习得时无需有意学习的语言技能。当大脑语言优势建立后，优势视觉表征引导词汇进入对侧加工通路，此时非优势半球受到削弱或抑制。
近10年内Roberto Cubelli 、Rebecca Treiman等人的研究都认为儿童镜像书写是与先天具有的内隐的统计能力、学习能力有关；镜像书写与年龄有关，发生在幼儿园时期的镜像书写并不预示着孩子在小学的读书或写作中一定存在着困难。
说成“大白话”还是前面提到的：
镜像书写是孩子学习阅读和书写过程的一个阶段性的现象，多在幼儿阶段，后期会自行消失，因此“镜像书写≠阅读障碍”。
什么才是“阅读障碍”呢?
疾病诊断标准ICD-11当中把“阅读障碍”定义为：在智力正常并获得同等教育机会的情况下，单词识别准确性低、不流畅以及拼写能力低下，阅读水平显著低于同龄儿童的发展性学习障碍。
也就是说孩子既不笨，也不懒，有受教育的机会，却看不懂文字，读不了书，理解不了文章。感兴趣的可以搜下面的纪录片：
2023年王久菊等专家制定的《汉语发展性阅读障碍诊断与干预的专家意见》中指出“阅读障碍”的典型症状是：
识字量少、阅读速度慢且错误多、听写困难，并排除低智力水平、视听障碍、教育不当或动机缺乏等因素，常伴有阅读兴趣缺乏、注意力不集中等表现，通常在小学阶段表现明显，尤其在初学语文时问题最突出。
具体表现如下：
字词学习能力差：学得慢、忘得快；常混淆字形相近的字词、意义相关的字、双字词中的两个语素。
朗读和阅读速度慢且错误多：朗读或阅读字词或文章速度慢，不流畅，常伴随加字、漏字、错字、猜字等现象。
阅读理解能力差：常混淆字形相近字词的意义，不理解字在词或句子中的意思，很难找出文章或段落的重点。
听写落后：由汉字识别困难带来的听写问题，如难以完成听写／默写任务、写字加减笔画、偏旁部首颠倒或左右镜像倒转。
从诊断标准我们可以看到，仅仅凭“镜像字”来诊断阅读障碍并不严谨。而有上述可疑征象的孩子需要进行进一步的评估，确诊阅读障碍是非常严格的。
需要评估的能力主要包括阅读能力（字词阅读准确性、字词朗读流畅性、阅读理解和听写能力）和核心认知能力（语音技能、语素技能、正字法技能）等方面的测验，以及视听觉能力等。
包括但不限于《小学生阅读障碍行为筛查家长问卷》（适用于1-6年级儿童）和《儿童汉语阅读障碍量表》（适用于2-6年级儿童）；
智商测验：言语智商和非言语智商测试，保证智力水平达到平均水平；其他的认知能力测试，比如注意力测验，排除注意力缺陷可能带来的加工困难，视觉运动统合能力的发育水平等；
专业的语言能力测验：如识字量，阅读的流利水平，语音意识，正字法加工等；调查家庭的阅读历史等。
视觉能力：当孩子出现持续性方向识别困难、读书容易串行漏字、习惯用手指读的情况，应当到眼科进行视觉功能发育的检查，包括眼球运动、双眼协同能力等视觉效能，以及视觉信息处理能力的检查。
听觉能力：当孩子存在对声音反应迟钝或没有反应，看电视听音乐时会不自觉地调高音量或靠近声源，要求家人或朋友多次重复讲话内容或答非所问，发音不清或错误等听觉障碍的表现时，还应当到耳鼻喉科进行听觉检查，包括纯音测听、言语测听、耳声发射、鼓室导抗/镫骨肌反射测量、听觉脑干诱发反应等检查。
先考察孩子的表现是否处于同年龄的落后状态，再综合多种因素和测验结果，确认他有正常智力和受教育机会，教育方式恰当，然后排除情绪动机，再排除视听觉功能异常、脑损伤或其他认知障碍，如获得性失语症（伴随症状与受损脑区有关）等疾病，最终才能诊断这个孩子是阅读障碍患者。
这是个复杂而谨慎的过程，所以请不要学我，只因为镜像字就开始胡乱联想、对号入座了。
综上所述，在幼年时期出现的单纯的镜像书写，没有阅读障碍的家族史，不伴有早期的语言发育迟缓，没有认知理解能力和视听觉的障碍，它仅仅是学习书写过程中的阶段性现象，大可不必焦虑，耐心引导即可。
如果在8-10岁甚至以上持续存在，请谨慎对待，需要至专业机构（可参考下图中的作者大咖们按图索骥）评估。
*揭晓答案：何时杖尔看南雪，我与梅花两白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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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参考文献
1.王久菊，孟祥芝等.汉语发展性阅读障碍诊断与干预的专家意见[J].中国心理卫生杂志，2023，37（3）；185-191.
2.斯坦尼斯拉斯•迪昂. 脑的阅读[M].中信出版社，2011. ISBN: 9787553677316
3.Dehaene S，Cohen L Sigman M，et al．The neural code for written words：a proposal[J]． Trends in Cognitive Sciences，2005，9：335 —341.
4.Cubelli R, Della Sala S. Mirror writing in pre-school children: a pilot study[J]. Cogn Process. 2009 May;10(2):101-104.
5.Treiman, R., Gordon, J., et al. Statistical learning, letter reversals, and reading[J].Scientific Studies of Reading, 2014,18(6), 383–394.
6.Rebecca Treiman, Brett Kessler, et al. Measures of Kindergarten Spelling and Their Relations to Later Spelling Performance[J]. Scientific Studies of Reading, 2016,20(5), 349-362.
7.Fischer,J. P., Koch,A. M. Mirror writing in typically developing children: A first longitudinal study[J]. Cognitive Development 2016,38,114–124.
8.Thompson PA, Hulme C, et al. Developmental dyslexia: predicting individual risk[J]. Child Psychol Psychiatry. 2015 Sep;56(9):976-87.
9.Snowling Margaret J， Monica Melby-Lervåg. Oral Language Deficits in Familial Dyslexia: A Meta-Analysis and Review[J].Psychological Bulletin 142 (2016): 498 - 54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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医学编辑/luka